「雖然不喜歡對小孩子動粗,不過不好意思、你就安份點在這裡退場吧。」
星幽界銀白的月色細細密密地從森林茂盛的葉縫中篩落銀霜亮粉,對比於早上那不明顯的朦朧日照,深夜的月光倒是明亮得很,光點落在腐葉土上像破碎的銀鱗。 戴著土黃圍巾的年輕偵探壓低了帽子,手中的手槍槍口還飄散著硝煙,「你們的大小姐看起來挺精明的,應該也多少知道這場戰鬥沒什麼勝算了吧?放棄吧,你們是贏不了我們的。」,他用如勸告一般的語氣越過了面前身染鮮血的沃蘭德對著後方的人偶少女說道,然而身穿深靛色禮服的人偶少女只是默默地重新攤開魔導書,完全沒打算放棄的樣子。 「…還打算繼續戰鬥下去嗎,真頑強。」站在偵探身邊的帝國騎士推了推眼鏡冷然道。 「沒辦法,我們的大小姐她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灰藍色襯衫幾乎被槍傷的血漬給染黑的沃蘭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聲音有些中氣不足,神情鎮定但仍因掩不住疼痛而皺起眉頭,在他身邊懸浮著的大型機械人偶的雙眼也重新發出了無機質的綠色螢光,他擦去額角的冷汗與血痕,灰綠色雙眸裡燃燒的鬥志像隻越挫越勇的獵犬:「正義與我常在,所以我不會輸。--我的正義絕對不會輸!」 「沃蘭德!」 自魔導書中抽選出的魔法光芒迸裂開來,紅色綠色金色,光芒融合在一起撕裂了空間,順從跟隨沃蘭德指示而行動的機械人偶自空間的裂痕鑽出來,將機械手臂伸向了來不及反應的年輕偵探。 正義的一方永遠都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人偶少女想起了他們初次戰鬥時少年向她訴說過的話語,自信滿滿又帶了點孩子氣,那時被一旁的艾依查庫開玩笑性質的問他是不是英雄故事看太多了,現在想來那時的話語還真有幾分真實。 「簡直就是正義的夥伴呢。」 不禁、這麼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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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れた事が、一つ
人偶少女那天帶著那名唐茶色短髮的軍服青年回來,宅子裡響起的除了各種驚呼聲以外還有阿貝爾抱怨『大小姐妳應該在我煮晚餐前講的啊』的聲音。 「抱歉,我也沒料到會剛好拿到對應鑰匙。」 雖然仍是那樣的一號表情,但看得出來挺開心的人偶少女捏著自己的紅色裙襬說道,回頭看見他們家銀色的黑王子古魯瓦爾多慢悠悠地端著一只小盤子走過來捧到了人偶少女面前,沾著果醬顏色的襯衫捲起了七分袖子。 「…試吃。」他說:「阿貝爾教我做的餅乾。」 「你們兩個最近老是窩在廚房原來是在做餅乾?」 人偶少女伸手拿了一塊餅乾,不吝嗇稱讚好吃的同時想起還站在她後面的唐茶色青年:「啊、威爾,先過來飯桌吧,我介紹大家給你認識--威爾?」 背後的青年正一臉訝異又愕然地看向人偶少女、或者該說,是人偶少女身旁的古魯瓦爾多。 「王子、…殿下?真的是殿下?太好了,幸好您沒事…!」 那是,帶著懷念語氣的低啞嗓音。 仔細聽的話,那說話還有著跟古魯瓦爾多平常談吐時極為相似的捲舌音腔調。 「嗯?你們生前是認識的嗎?」人偶少女抬起頭問古魯瓦爾多。 然而銀色的黑王子只是緩慢地眨著那雙鮮血色的眼睛,皺起眉頭像要努力想起什麼般將頭微微傾斜,然後、 「--你,是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雪莉就經常扮演著隊友們的心理諮商師那樣的角色。
「總之呢,就是我不小心把某人的杯子打破了然後我--」 「--我說你就乖乖跟布列依斯承認說你把他的杯子打破了怎麼樣?阿貝爾。」 但是說來心理諮商其實也不過就那些日常瑣事的煩惱。 偶爾的偶爾,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心理諮詢。 比如說眼前這個。 「…所以說就是、嗚嗚…我,跟大家…嗚嗚--」 坐在面前的嬌小女性哭得亂七八糟,眼淚大顆大顆地從青蘋果色的眼睛裡流出來,斷斷續續的話語全埋進哽咽和啜泣之中,為了避免她繼續把眼淚鼻涕往那件看起來質料不錯的藏青色洋裝上抹而遞過去的手帕也早已濕透。 雪莉默默地遞去一盒衛生紙。 「妳…要不要乾脆哭完我再聽妳講?」她無奈地嘆道。 於是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 在這段完全沒辦法溝通的時間裡雪莉只好起身去泡茶,愛犬羅布運動著短短的腿跟在旁邊,還好她的房間比較靠邊間所以聲音傳不太出去,不然要是讓其他人以為她在欺負新人就糟了。 櫃子裡還剩了很多上次庫勒尼西送她的特製花草茶包,聽說能安神,但微笑少年沒有想到安神效果對自動人偶起不了太大作用,於是茶包就一直放著了。 等水燒開泡下茶的這段時間雪莉回想了一些事,關於椅子上哭泣的女孩。 作為難得又從暗房帶回來的新人,嬌小女孩音音夢算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熟練的傷口處理技術和稍微多管閒事的性格也替他們大小姐省下了不少麻煩(家裡淨是嘴巴逞強的男人有時候也挺令人受不了);只不過每當人偶少女在詢問誰要跟音音夢一起出門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馬上退開三尺遠,這情況屢試不爽,也難怪會讓當事人覺得自己被隊友們討厭了。 「嘛…她學會的戰鬥方式就是這樣,不能怪她啊。對嗎,羅布?」 羅布汪了一聲,好像在贊同她一樣。 背後的哭泣聲漸漸止息了,雪莉拿出糖罐和兩只琺瑯花紋的瓷杯走回去。 「--好點了嗎?先喝點茶怎麼樣?」雪莉說,端起茶壺往音音夢面前的杯子裡注入茶湯,深紅色的液體搖晃著溫暖的顏色。 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音音夢抹了一下臉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接著哽著聲音說:「請,給我糖。…謝謝。」 真是意料之內。 雪莉把糖罐遞過去,旋踵又從浴室扭來了一條敷眼睛用的濕毛巾。 「…雪莉小姐不會討厭我嗎?」音音夢把臉埋在濕毛巾裡說,軟軟的童音悶在毛巾裡變得更可愛了。 「不會啊,又沒有要討厭妳的理由。--說起來大家也沒有討厭妳,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跟妳相處而已。」雪莉在音音夢對面坐下來,羅布跟著跳到了她腿上:「妳的戰鬥方式比較不一樣,然後我們沒有跟這樣使用特別方法戰鬥的人合作的經驗。」 「…是嗎?」音音夢問著,又吸了一下鼻子。 「而且妳還是新人,大小姐她也還不太了解該怎麼組織妳的指令魔法,給其他人添麻煩是少不了的。」雪莉捧起茶杯啜了口茶:「也不是沒見過風雨了,儘管放心給那些笨蛋添點麻煩吧。怨言太多的傢伙反正回來會挨揍。」 「咦、會挨揍嗎?被誰?」 「看情況,不過大多時候是被瑪格姊。」 音音夢聽了從鼻腔深處哼出鼻音很重的笑,總算不再哭了。 「哦對了,說到瑪格姊,」雪莉頓了一下,杏色眼眸看著低頭喝茶的音音夢:「我聽瑪格姊說妳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會失手,這是怎麼回事?」 「--哇啊、那,那是…呃,對不起…。」音音夢縮著肩膀低下頭,本來就小的身體視覺上縮得更小了:「因為跟其他人在一起…我會覺得給大家添麻煩而過意不去、所以就…。」 解釋講到後面那話語幾乎消音,雪莉恍然大悟的同時不禁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妳就盡量給我們添麻煩吧!」 「欸?」 「雖然我不知道妳生前經歷過什麼…啊不過現在應該也還想不起來才對。不過,如果用某個笨蛋王子的話來解釋的話,我們可是隊友呢。」雪莉說這話的時候挺直了背脊向後倚進椅背,想起自己以前也不能明白『隊友』兩字之於這個無情的世界裡有多重要的意義。 人與人之間,彼此要有多少的信任才能把己身生命互相交付呢? 她摸著羅布的頭,斂下美麗的杏色眼眸靜靜地說:「隊友都是能把自己的後背交托出去的夥伴,大家嘴巴上囉嗦,其實到最後都會諒解的。 「我們皆如此,而妳也將會是。」 話語像一劑強心針,然而雪莉從來只是說出自己的真實感想罷了。 「沒問題的,音音夢。」 有時候會吵架、有時候會互相傷害,可是更多的時候,他們並肩作戰。誰都不會是誰的累贅。 --所以,儘管添麻煩吧! 好像能聽見如此拍胸脯保證的聲音,青蘋果色的大眼睛眨了好幾下,捧著茶杯的音音夢最後終於露出帶淚的靦腆笑臉,果然還是、非常可愛的。 「謝謝妳,雪莉小姐。」 黑湖周遭的天氣很不穩定,泰半都是些起霧和陰雨的日子。
所以當這天終於看得到透出厚雲層的陽光,整個宅邸的住民們莫不歡欣鼓舞地出門活動筋骨,一下子人偶宅邸就像鬧了空城一樣。 「--哎,原來你在這裡。」 雪莉在本應空無一人的微暗餐廳裡看見了在桌邊讀書的薩爾卡多。 然而枯草色短髮的操偶師只是抬起瀏海下的銳利眼光看了她一眼,便什麼也不說地又回首書中世界。 已經很習慣不被這名新隊友當一回事的雪莉聳聳肩,她反正也沒期待過對方會有什麼好的答覆,逕自替他扭開了餐廳的燈,轉身去後方的壁櫥櫃上取茶具。 「…這是幹什麼。」 果不其然背後傳來這麼一句語氣不甚好的、聽不出究竟在詢問還是發牢騷的句子。 「幫你開燈啊。就算人已經死了,在這種光線裡看書還是會對眼睛不好--嘛,如果是音音夢一定會這樣說呢。」雪莉拿著茶葉罐轉過頭道,看見薩爾卡多表情凶狠得像惡鬼。 「我不需要野蠻人無謂的關心。」 「雖然很謝謝你願意把我跟其他人歸類在一起,不過我可是自動人偶哦?」搬著整套茶具擺到桌上的雪莉故意逮著薩爾卡多的語病酸了他一把。 這次操偶師青年沒有接話。 她也沒有理會他,手法熟練地往表面繪上漂亮琺瑯圖案的茶壺裡填入茶葉、沖入熱水,等待茶葉舒展的空檔也沒閒著,進廚房切了幾片檸檬和一小碟幾天前從後院花園採下來的莓果。 「我說你啊,大小姐在外頭要開茶會呢!你真的要窩在這種地方看書嗎?」 「妳少煩我。」 「那麼你就把這個拿出去給大小姐和烈芙。」雪莉難得態度強硬了些,將頗有重量的茶具托盤硬塞到薩爾卡多懷裡逼他拿著。 「請稱呼她是『蕾格烈芙大人』--不對,憑什麼要我把這個拿出去?我不是叫妳少煩我嗎。」薩爾卡多糾正雪莉的用詞並皺起眉頭想把托盤遞還給她,但女郎花般的自動人偶少女一點也沒打算順著他的意。 「你叫我不要煩你,那你也就沒有權力管我想做什麼吧?」雪莉一手插著腰一手硬抵著托盤將它推回薩爾卡多手中:「你如果不希望大家以為烈芙也像你一樣難相處就出去跟其他人交交朋友。」 「什、!」 被踩到痛腳的薩爾卡多表情扭曲了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怨懟和無處可去的慍氣全寫在那張凶狠的惡鬼面上,與雪莉互瞪好一陣子之後才放棄了這僵持,臨走前還低語著「我這也只是為了蕾格烈芙大人。」,這不知道到底在堅持什麼而發出的令雪莉哭笑不得的宣言。 「真是的,讓人傷腦筋的傢伙。」 雪莉苦笑著嘆口氣,眨了眨杏色的眼睛發現薩爾卡多遺留在桌上的書本是前陣子她才剛看完的精裝本小說,她記得那內容是個有些黑暗但結局甜美的愛情故事。 --什麼啊,原來還是有可愛的地方嘛。 雨後的下午天氣晴朗,心裡某處好像也悄悄放晴了。 「看來你們就到此為止了,妳說是吧?梅莉?」
萊汀貝魯格城堡的街道上,泰瑞爾看著那個穿黑衣的短髮人偶洋洋得意地向身邊的粉色短裙少女說道,而那名粉紅色少女則是愉快的眨眨眼回答「說得沒錯,大小姐!」,一邊高舉手中的魔杖。 少女背後的影子在魔杖寶石發出來的光芒中幻化成彷彿童話書裡噴火龍的形狀。 手持碼表的暗房主人比著手勢高喊攻擊判定加倍。 「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短髮人偶勝券在握地對泰瑞爾和他身後的人偶少女微笑著。 然而人偶少女不為所動。 她抽選出藍盾魔法,沉默,泰瑞爾想起要離開人偶宅邸前那名扮演家長角色的男人嘴裡咬著菸說『戰場上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相信大小姐就好了』,也許說的就是現在這樣。 「--泰瑞,」人偶少女忽然抬起頭呼喚她給他起的暱稱,翡翠色的玻璃眼珠看著他,用毫無動搖的語氣說:「全力防禦吧。」 那一瞬間泰瑞爾似乎能理解宅邸裡的戰友們為何叫他只要相信。 他伸出雙手、壓低全身重心,擺出防禦的姿勢,藍盾魔法化作藍色的光球在他身邊聚集。 粉紅色少女見狀,不解地皺起眉頭:「你在做什麼?關於你的觀察紀錄,已經全部結束囉?」就好像篤定了這場戰鬥的終焉似的。 「那可不一定。我的理論才是正確的,我會在這裡證明給妳看!」 少女哼地噘著嘴揮舞魔杖,噴火龍的影子吐出了光幻的火焰,席捲而來逼近真實的幻想熱浪夾著巨大火焰燒灼了街道,衝撞在泛著藍光的特殊屏障上噴出刺眼的眩白光芒,然後扭曲了攻擊的軌道將那些爆炎反彈回去。 泰瑞爾接著聽見粉紅色少女的尖叫和暗房主人朗聲判定勝負的聲音。 贏了。 「所以說,勝負不到最後是不會揭曉的。」 人偶少女闔上魔導書站到自家戰士身邊,向對面的短髮人偶露出極淺極淡的一抹笑:「祝妳們有個美好的夜晚。」 那把劍柄部分雕飾成脊骨形狀的黑色長劍用力揮下,斬斷了妖異蠕動的觸鬚。
湖邊的霧氣漸漸變得稀薄,湖中巨怪烏波斯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它那被斬成碎肉塊的觸鬚看似痛苦的在地上扭動,最終歸於平靜。 但是霧並沒有完全退去。 戰鬥還沒結束。 伯恩哈德抹去沿著額角流下來的血,握著劍壓低了姿勢。 「前面有人影,是鏡像獸!」雪莉站在後方喊道。 「大概是利恩的鏡像獸。我上了,大小姐!」伯恩哈德腳一蹬往人影的方向突擊。 重新攤開魔導書的人偶少女頓了一下--大概是沒料到自家戰士今天的戰意十足--隨即配合地抽選出適當的紅劍魔法,不過下一秒她那只以陶瓷與球狀關節組成的手便忽然停在半空。 等等,不對、那不是利恩的鏡像獸,那是-- 「停下來!伯恩!那個鏡像獸是--」 人偶少女的話還沒說完,那薄霧中就冷不防竄出了好幾條尖端綁著錐形小墜的鋼絲,眨眼間便要往伯恩哈德沒來得及反應的心窩刺去。 猝地,眼前炸開了紅光。 簡直就像要撕裂霧氣與晦暗天色一般的鮮紅色光芒彈開了鋼絲,緊接著伯恩哈德感覺到誰從旁硬是抓著他的肩膀把他推了開來,碰地整個人摔在湖畔泥地上,剛才被烏波斯觸鬚咬傷的手臂痛了起來,他在光與爆風中看見些許逆光的白色高跟靴踏到了眼前。 是蕾格烈芙。 「接下來交給吾就好。」 黑裙少女頭髮一撥,就了戰鬥位置,薰衣草色的眼睛閃過一絲無機質的光點:「雖是鏡像獸,但那還算是吾不面生的傢伙。」 然後紅光消逝、薄霧散去,那裡站著一個將兜帽壓低並戴著面具的人影,遠看仿如枯草色的瀏海遮住了大半張臉,銀色的鋼絲線在身邊舞動。 鏡像獸默默的擺出戰鬥姿勢。 蕾格烈芙難得的在唇畔勾起冷然笑容。 「區區偽物,以那種程度的力量也敢與吾刀刃相向,」 湖面起了風,吹動少女的黑裙襬與裙上深紺紫的蝴蝶結,她那雙機鎧關節的手掌心又凝聚出新的鮮紅光球。 「--這不是很有趣嘛?薩爾卡多!」 伯恩哈德是後來才知道自己被喚醒的過程跟其他隊友不太一樣。
聖女大人(母親)難得贈送的禮物中除了對應鑰匙還有一塊記憶碎片--人偶少女如是解釋,所以他在甦醒的同時就已取回片斷的記憶,儘管在那些鮮血與戰鬥還有渦的夢境中能想起的事物不多。 取回的記憶很少,但有些事情是就算粉身碎骨也不會忘記的。 比方說戰鬥的方法。 比方說每天早上都從一杯黑咖啡開始的習慣。 比方說,雙胞胎的弟弟。 雖然印象裡總是被說兩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兩個人是雙胞胎仍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模糊回憶中的班賽德陽光裡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從來沒有分開過。伯恩哈德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是每次午夜夢迴、空蕩蕩的雙人臥室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意識到當習以為常的那個人不在身邊原來是多麼寂寞的事。 所以那天他向人偶少女這麼探問了:「那個、大小姐,弗雷…不,聖女大人指定喚醒的戰士靈魂裡有沒有『弗雷特里西』這個人?」 「弗雷…?」人偶少女閉上翡翠綠的玻璃眼珠思考了一會兒:「嗯,好像有這個名字。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問問。」 只要知道還能再見面就好了,伯恩哈德想,畢竟不是每張書籤都會有對應鑰匙,而且偏偏這個話題還是人偶少女的心上傷,他便沒放太多感情地輕巧結束話題。 「是嗎。」 還好對方沒有追問下去。 後來過了一陣子之後某天,被人偶少女派來傳話的古魯瓦爾多叫去暗房,說是有驚喜,伯恩哈德於是半信半疑地去了。 暗房裡暗房主人不在,平常代管櫃檯的那只嘴巴很壞的精靈也不在,房間另一邊漆著銅色花格的門虛掩著像在誘惑人進去。 「大小姐,請問這是在做什--」 剛拉開門就有一雙手繞過脖子圈了過來,接著是重量、還有陽光的味道。 「--哦哦真的是伯恩耶!好久不見!」 跟著響起的聲音熟悉得令人想落淚,那是陪伴在身邊比父母或朋友都還要久的聲音,明亮的輕盈的、跟自己有點像的聲音。 「欸、?弗雷…?」 「什麼啊那張臉,對好久不見的兄弟應該再高興一點嘛!」鬆開擁抱的短髮青年瞇起橄欖綠色的眼睛咧開好燦爛的笑,左邊眼角的疤痕也舒展成很溫和的弧度。 沒有錯,眼前這個人無疑是伯恩哈德那個跟他完全不像的雙胞胎弟弟。 「怎麼樣?算是驚喜了吧。」後面走過來的人偶少女表情跟平常一樣,但隱約看得出那雙玻璃眼珠裡閃爍著歡欣:「以後弗雷特里西就請你多多指教了喔,伯恩。」 「…謝謝妳,大小姐。」伯恩哈德沒有哭,可是聲音還是顫抖著透出情緒。 「不客氣。」人偶少女微微傾著頭,上揚了一點嘴角變成很淡的笑。 伯恩哈德伸出手去握住弗雷特里西的手,露出一個有點沒好氣的微笑,然後說:「你太慢了。」 「哈哈,抱歉。」 彼此握緊的這雙手,再也不會放開了。 「古魯。」
古魯瓦爾多從骨頭圖鑑中抬起頭,看見他家大小姐踩著小型鳥類般的步伐走過來,身上是那件他總覺得顏色過艷、但既然衣服主人開心便由著她去的紅色旗袍,配著深色長褲和長靴。 可是今天那頭湖水綠的長髮上好像多了什麼。 深綠色的、毛茸茸的。 因為隊友艾茵頭上也有對形狀一樣的東西所以他不可能認錯。 「大小姐…?」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今天又想幹什麼蠢事?」 那是一對貓耳朵。 「啊,果然很奇怪嗎。這個。」 人偶少女伸手擺弄了一下頭上那對貓耳,看起來是像髮箍一樣的裝飾品,噘起嘴從那張平時完全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困擾神色。 --咦? 古魯瓦爾多一瞬間覺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昨天艾依說什麼今天是貓咪日,然後艾茵就用絨布給我做了這個。」人偶少女抓抓以柔軟絨毛布巧妙織起的貓耳朵尖:「她很高興的樣子喔,要我戴一整天--古魯?」 銀色的黑王子維持著兩隻腳縮在沙發上的姿勢,用手摀住了嘴巴,表情有點怪。 「…大小姐妳真的要戴著那個一整天?」 「真的很奇怪的話我就拿下來。」 「其實、不會。戴著吧,反正艾茵很喜歡。」 「是嗎。」 廚房那邊傳來阿貝爾詢問要不要喝下午茶的聲音,聽起來今天的甜點是貓掌形狀的湯圓,興致勃勃的人偶少女於是又踏著小型鳥類般的步伐繞過沙發往餐桌那裡過去。 一離開人偶少女的視線範圍,古魯瓦爾多便把整張臉埋進腿上攤著的骨頭圖鑑裡。 「等一下要去宰了艾依那傢伙。」還這麼喃喃自語道。 --他家的大小姐怎麼這麼可愛。 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嘴角正揚起無比開心的弧度。 一開始記得是阿貝爾起的頭,說要幫人偶少女過生日。
此話一出當然就被旁邊吐槽人不遺餘力的傑多質疑怎麼會知道人偶少女的生日還沒到,艾伯李斯特推推眼鏡一句「因為被大小姐喚醒之後還沒看過雪」算是幫腔自家隊友。 「所以大小姐的生日一定是在下雪的季節之後!」阿貝爾如此結論。 「嘿,原來阿貝爾也是會用腦的嘛!」 「混帳利恩你那是說我平常都不用腦的意思嗎!」 「--利恩說的也沒錯,阿貝爾。你是不用腦。」在高領黑色針織衫外頭套著薄外套的布列依斯拿著馬克杯站在交誼廳的門口,看著裡面聚在一起夜酌的幾個人:「大小姐的生日日期什麼的,直接去問古魯瓦爾多不是比較快?」 聞言,所有人在愣了幾秒之後以利恩帶頭全往交誼廳裡邊接二樓的螺旋梯碰碰碰地跑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