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司馬太太說了,我們家姊姊離家出走竟然跑到你家去了。」
指的是茱萸。 「這樣要是我們家妹妹也有樣學樣該怎麼辦啊?你說是吧,老師。」 「艾草君還沒結婚,榛。」 「我是說以後。說起來他們愛情長跑八年同居三年了卻還不打算結婚嗎?」 「…我覺得艾草姊應該不會跟她男朋友吵架。」胡桃扒了一口飯後說,記憶中的二表姊艾草倒是個裡裡外外都比茱萸更像淑女的溫和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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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房親戚一大早打電話來的時候胡桃才剛睡醒。
「怎麼了?」 「…遠房親戚的祖奶奶中風住院了,得去探望一下。」胡桃走回餐桌坐下,接過涅遞來的奶油烤吐司:「第五次中風了,不知道這次撐不撐得過去。」 「遠房的親戚也要特地去探望嗎?」涅問。 「因為祖奶奶已經一百多歲了;父親他們的葬禮的時候她也幫了我們家很多忙,禮貌上還是去拜訪一下。…今天去的話大概明天就能回來,可能要麻煩阿涅看一下家。」 「嗯,沒問題。」 茱萸的丈夫在約定好的八點半左右開著車出現在胡桃家門口。
涅非常故意地跟著去玄關送客,讓胡桃捏把冷汗的同時再一次證明普通人看不見花憑這事。 「不好意思啊,胡桃。我們家這個笨蛋公主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很久沒看見茱萸姊我也很開心。」 「你說誰是笨蛋公主啊你這個笨蛋!」茱萸狠狠肘擊了身旁的丈夫。 小倆口又開始沒完沒了地拌嘴,茱萸懷裡精神奕奕的歲生則是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向涅伸出了短短胖胖的小手,涅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看見了,不過孩子似乎只是單純伸出手而已。 於是涅心血來潮去握住歲生的小手,仗著誰都看不見他的優勢親暱地蹭了蹭小嬰兒軟嫩還帶著奶香的臉頰,「不要長成像你表舅一樣笨手笨腳的傢伙唷。」,順便揶揄了胡桃一把。 當然就收到無法口頭反擊的胡桃在手臂上報復性質的一捏。 「--公司忙那幹嘛還要跑到這種偏僻鄉下來嘛!」 「誰叫我喜歡妳嘛!」 那邊的夫妻吵架止於突如其來的告白,茱萸的臉唰地變成煮熟的章魚:「笨、笨蛋!在小桃面前胡胡胡說些什麼!」接著一手抱好背在胸前的歲生、一手抓起擁有出乎意料的重量的行李箱提桿,大步流星地衝出門口。 她丈夫再次跟胡桃致歉然後追著妻子也出了門。 「真是吵吵鬧鬧的夫妻。」胡桃站在門邊目送車子的尾燈消失在夜色裡,說道。 「胡桃平常也半斤八兩。」涅對他說,在少年想開口反駁的時候補上後面一句:「可是我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這是誠實的感想。 他的人生裡維持沉默的日子太多了。 「阿涅,」 忽然被喚了名字,視線一抬就對上那雙青磁色的眸:「那個…今天晚上一起睡。」 「咦?為什麼?」茱萸反正也走了。 「壽星的要求。」胡桃說。 「什麼壽星…過了今天晚上半夜十二點才是壽星吧?」 涅不禁笑了,但是他想他知道, --胡桃在那個瞬間察覺到了他的寂寞。 隔天早餐當胡桃一宣告他已經給茱萸婆家打了電話時,茱萸整個人只能用氣炸來形容。
「你不要自作主張!小孩子不要對大人的事插嘴!」 「茱萸姊妳不要鬧了!」 胡桃難得在身高與年紀以外的事情上大聲吼人,連桌子這邊的涅都嚇了一跳,稚嫩的臉龐上眉頭皺起來,亞麻色的合歡花刺青扭成一片陰影:「硬要講的話,我現在就是這個家、這個合歡花花守家的家主,家主對家人的事情插嘴有什麼不對?而且就算妳說妳留了紙條,家人還是會擔心吧?妳還帶著歲生,如果路上發生什麼事的話該怎麼辦?打電話不是告密,是為了讓姑姑和司馬先生他們安心。…不管是誰都不會想失去家人的。」 胡桃色少年說話的聲音耿直但語調有細微的慟,本來正想要開口回嘴什麼的茱萸也停了下來,疑惑眼前狀況的涅莫名地想起了胡桃家的佛壇。 叮鈴。 歲生哭泣的聲音在這瞬間的寂靜中響起。 茱萸和胡桃用力對看了幾秒之後站起來往房間那邊走去,碰碰碰地踩出大步伐的樣子和胡桃生氣的時候倒是有幾分相似。 家人真好。涅想。 表姊茱萸是個可被歸類在美女範圍內的女性。
「小桃,你家沒有啤酒嗎?」 「親愛的表姊大人您好像忘記您的表弟今年才十四歲。」 胡桃無奈地對只穿著背心熱褲站在冰箱前面、臉上貼著敷臉面膜的茱萸說,他的表姊是被歸類在美女範圍內的女性,可是胡桃從不覺得她是個名符其實的美女。 依然炎熱的日子持續著。
胡桃躺在沿廊上發懶,後面廚房那邊聽得見抽油煙機運轉的轟隆聲,夏日的晝很長,傍晚天色仍是微微亮著像黎明。 之前很丟臉地在涅面前哭了,還哭得很大聲,就連母親葬禮都沒哭得這麼厲害過的胡桃那幾天都不太敢跟涅講話,涅的推測太真實,真實得連胡桃都覺得那應該就是野實子的本意。 可是如今不管說什麼都無法挽回了,逝去的時光如同回憶裡漸漸淡去的合歡花香。 「--有人在家嗎~?」 忽然隨著電鈴聲響起的女性喊門聲把胡桃從胡思亂想中拉回,手忙腳亂爬起來的胡桃急忙喊了聲「來了!」,在聽見抽油煙機關掉後逐漸消失的迴轉聲的同時又踢到了門檻。 叮鈴。 雖然那些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不清了,不過關於花憑少女的事、相比之下胡桃記得的竟然比父母與兄姊還多,大概是因為能陪伴身為末子的他玩耍的人只有她了。
花憑少女的名字是砂倉野實子。 據長輩的說法,她的父母並不是本地人,而是跟著外國商船來到此地定居的外國富商的女兒,由於染上了不治之症,不得已只好與家裡在她出生時種下的那棵合歡訂下了契約,成為花憑。 出梅之後基本上就入夏了,越來越長的白晝時間跟氣溫上升速度成正比。
「啊~好熱!」 胡桃雙手向後撐著身體仰天吶喊。 昨天剛掛上去的透明風鈴有晴朗天空的顏色,氣流晃動著底下的彩色紙帶卻吹不成鈴聲。 好像聞到了油炸食物的味道。 「阿涅~,今天中午吃什麼?」他對著廚房方向大聲問道。 「--中午吃涼麵和天婦羅,別再問了快過來吃飯。」 回頭發現青年花憑已經站在客廳餐桌邊脫圍裙了,身上那件稍嫌寬鬆的短袖襯衫雖然是頗有夏季味道的打扮,但接近黑色的深青色看著還是很熱。 「你還真的很喜歡穿黑色耶--噢痛!」邊說著走過去的胡桃的腳又不小心勾到了沿廊的門檻。 「以前的朋友說我適合黑色。」已經漸漸見慣這類意外的涅直接先坐了下來。 「嗯…嘛,你穿黑色是很好看,可是夏天看著會熱。」抓著踢痛的腳趾的胡桃用單腳跳過來:「說起來我爸以前有這麼多黑色系衣服嗎?」 「我在衣櫃下層找到的,只是不怎麼在你面前穿吧?」涅等胡桃一起說了開動之後動筷去夾盤裡的炸蝦:「反正我衣服也只是穿個感覺,顏色太黑的話我去加那件春天穿的白色外套?」 「…那樣只會看起來更熱吧!」 胡桃不禁露出彷彿挑食小孩遇到紅蘿蔔的表情,沒想到好像戳到了涅的笑穴,抖著肩膀和臉上的白曇花用那聽來會讓人安心的中音笑了起來。 叮鈴。 風鈴發出了今年夏天的第一聲脆響,攪拌在笑聲裡讓炎熱的氣溫似乎降低了一些。 |